平澈

向人嬌杏花,撲人衣柳花,迎人笑桃花。

我什麼都不要。這樣說著,然後微微一笑對他說分手。

「醫生,那個肚子痛跟生小孩的痛比起來,有沒有十分之一痛呢?」她慢慢的把身上紅色針織衫右邊的扣子鈕進左邊的扣孔,頭歪著一邊,直順柔長的頭髮滑遮去耳朵,卻讓左邊的耳墜露出來。「醫生我想啊,一定是因為我上輩子有墮胎,所以老天爺才罰我一直這樣肚子痛,痛痛痛,累積起來,就有生孩子那麼痛的痛了。我都痛這麼久了耶,加起來一定有。」穿白色醫袍的他,聽見她的話,寫字的手勢停頓半秒。然後沉默地笑了一下。

她溜下床,踩著涼鞋喀噹一聲,扯開拉門,午后的風那樣一陣跑出去了。

他的桌上,擺著幾顆小石頭。伸手過去,指頭娑娑磨著,怪不起眼的石頭,她說是在小河裡面撿的。沒什麼稜角,灰灰白白,普通到再不行。窗外天氣好,他移動自己的腳步,踱到窗框邊,米色的百葉簾,他的眉峰不自覺皺了一下。百葉簾無機質的視感,比起布簾的厚實要差,他一向不喜歡冰冷的東西。

──可笑,手術刀還有聽診器都是冰冷的。──

走開。他揮去對自己的其他意見,專心從撐開的百葉簾縫中,引進一片篩落的光線。窗戶並不是關起來的,風吹著簾葉一波一浪,投射在地上的亮塊也跟著忽大忽小。光影閃爍,長天老日。桌上的紙有幾張飄下,小雛菊的清香暗暗委身在各個角落,書與論文資料的縫隙、杯子與檯燈、床與枕頭被單的小小貼合裡。他的眼鏡,慢慢佈滿了一點點粉屑,橘橙色的。

夕陽拉長晚霞作衣袖,房間內開始暗淡,像面對著主爵恭謹退出的僕人,三十五度鞠躬,緩緩後退。

牧羊的女子尚未歸來。他起身,走到門前,輕輕拉開。地上的影子,長長,長長的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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